寻味人生(1)阳光菜园.md
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,和当时中国无数个农民家庭一样,收入微薄,物质匮乏。不至于饿肚子,但天天有鱼有肉是绝不可能的。偶尔爸妈会去镇上买点家鱼(白鲢或者草鱼)和少许猪肉,也要分成几顿吃。家里养了一些鸡,鸡蛋就相对吃的多一些,平均两天吃一个。
也许我天生食欲旺盛,又常常无法满足,我的童年最大的快乐就是找各种东西吃,我妈经常说我“你这嘴就没有驻(停)过”。我时常在菜园搜索瓜果,在田野里找野生菌类,在小河边钓鱼。
家门口有两分菜地,妈妈种下蔬菜和瓜果,爸爸种下果树。它包揽了家里一日三餐的蔬菜供应。每天放学我都会先到菜园找成熟的番茄和黄瓜吃,吃完了再进家门。我不只是吃,也为菜园劳动过。在无数个烈日下,我和老哥用小铲子除掉枯萎的藤蔓和杂草,翻地,施肥,爸妈再种上新的菜。我的小铲子不知道切断了多少条蚯蚓。它们被迫一分为二,各自生活,不知道以后在土里碰到,还认得对方吗。
我妈炒菜喜欢用青椒当辅料,每次都会差遣我菜地找辣椒。我每次都能找到很大的辣椒,窍门就是 - 蹲下来找。辣椒是吊在枝条上往下长的,蹲下来才看的更清楚。青椒长老了就变红,辣味可能下降,口感变硬,我不喜欢红椒。
湖北的夏季多雨,雨后的树桩上面总有野木耳和蘑菇。从小学到我家路上,就有很多树桩会长菌子。我在放学的路上摘下它们,回家后堆放在窗户上,攒起来。凑齐一顿的量后用水发开,让妈妈炒着吃。野木耳很厚实,粘液很多,口感比种植的木耳韧性大,有点像猪耳朵,久煮不烂。野蘑菇通常是平菇,也有一种是黄色雨伞状的蘑菇,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,味道和平菇很像,菌盖特别滑,口感偏硬。
我还吃过一次野西瓜,其实也是大棚西瓜的种子无意落在了田野路边,无人管理,开花结果了。我和小伙伴偶然在野生枸杞灌木丛中找到它,先看到藤,再找到瓜,是真正的顺藤摸瓜。那个瓜还没有一个拳头大,打开之后只有中间一点红,吃到嘴里有一点甜味。那种收获的感觉,就像在岩浆喷涌的火山口发现一个冒冷气的冰淇淋。
城市里枇杷不算大众水果,卖的挺贵的,但我早就吃伤了。外婆家有一颗老枇杷树,品种不太好,枇杷的皮厚肉少籽也大。小时候没有没有吃过别的枇杷,以为所有枇杷都是这个样子。无数个夏天,我和表弟都会蹲在树上吃枇杷,吃到牙快酸掉了才下来。外婆时常在树下喊话,叮嘱我们别摔下来。
我们村里有个私人承包的四十亩地果园,全部种的梨子,离我家一公里左右。初一的暑假某一天,我和表弟骑车去果园偷梨子。表弟在墙外放哨,我拿着一个布袋子翻墙进去。翻过一片荆棘,我见到一片壮观的果园,差点跪了。成熟饱满的梨子把我团团围住,空气中弥漫着梨子的香味,也有少许落在地上的梨子发酵的酸味。鸭梨、苹果梨、黄花梨,它们都希望被我带回家。我看着手中瘦弱的布袋子,无赖地装了十多个大黄花梨,翻墙走人。只用一个小时,我们就吃完了所有的梨子。我惆怅的看着一地的梨核和梨皮,偷梨的瘾又要发作了。
我也有不爱吃的东西,比如粉丝、豌豆。我觉得粉丝没什么味道,粉丝的是用红薯或豌豆做的,但吃起来完全尝不出原料的味道,只有丝滑的感觉,比如面条,至少能吃出来小麦面粉的味道吧。我不喜欢豌豆,因为我觉得豌豆有点怪味,而且吃了豌豆,让我心理上感觉尴尬,跟走错厕所一样尴尬。
我非常讨厌浪费食物的人。我有一些亲友,也是农民的子女,又挑食又浪费食物。他们亲眼见过农民劳动的艰辛,为何不懂得珍惜食物?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,任何东西我都能吃下去,哪怕是粉丝和豌豆。